是日春分，前夜的一場大風刮過，籠罩燕京城的霧霾被刮走了大半，一早就是久違的藍天白雲。空氣裏春潮湧動，院子裏暖風微醺，讓人忍不住想出去走走。

24小時營業的乾坤書肆裏徹夜挑燈讀書的書友們開始陸陸續續地離店了。年紀輕輕的店長滿如意正站在櫃臺裏忙的不亦樂乎。

“《絲綢之路》一本、碧螺春一壺，先生您一共消費98元。”

“摩卡兩杯，可頌兩個，小姐您一共消費62元。”

……

如意把店裏那臺收款機的鍵盤按的劈啪作響，在清脆的鍵盤聲中，昨晚的夜班店員伏在櫃臺一角的桌面上睡的正酣。

百忙之中，如意抽空瞥了一眼夜班店員，瞬間變了臉色，抓住一個櫃臺前面沒有顧客的檔口，飛起一腳踹在店員的屁股上。

“先生您好，請問您是會員嗎？”下一位顧客走上前來，如意神色早已恢覆如常，“……您一共消費130元……”

“怎麽了怎麽了？異鬼打過長城來了？”年輕的店員夢中驚坐起，一臉懵逼。估計是《權力的游戲》看多了。

“你說你睡就睡，別流口水成嗎？小心弄臟了老板的黃花梨木櫃臺……”如意壓著聲音惡狠狠對撓頭的店員說，甜美的微笑卻像長在了臉上一樣。

“……”

“客人不多了，結完賬你去把桌椅擦幹凈擺整齊，飲品區該洗的東西洗幹凈。”如意走出櫃臺，指了指遠處的一排書架，“不過我提醒你，幹活之前最好先把你的搭檔叫醒。”

這都什麽事兒啊？自己又替那些瞌睡蟲店員幹了半宿活，人類簡直弱爆了！

如意打開書肆通往後院的門，一邊活動著腰肢，一邊往裏走去。

嗯，天兒不錯，等晚上出去玩一圈兒，這個月發了獎金還沒去逛街呢，天天網購橫豎不如現場shopping來的痛快，而且蓮花她們找她代購的東西她還沒去買。

盤算好了逛街的行程，如意輕哼著“我們一起學貓叫”步伐輕快地穿過垂花門。

這是一套典型的老式三進四合院，臨街的一排倒座房被加蓋成兩層小樓，經營著書肆。後院住人，三進的大院子裏香椿樹、棗樹、石榴樹、蘋果樹都冒出了嫩芽。

如意的房間在正房旁邊的小跨院裏。

路過正房的時候，她豎起耳朵聽了聽，裏面安安靜靜的，老板還在歇息。看來早飯還不著急準備。

“真是睡神！簡直無敵！”如意一邊在心裏吐槽，一邊推開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的門就像一個開關，前一刻還春風滿面的如意，在打開門的瞬間一下子變了臉。

由於眼前的場景太過驚悚，縱然是見過大場面的如意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啊……”，這一升聲驚呼分貝高到分分鐘就能把房頂掀起來。

如意的尖叫傳出小跨院，直直地飄進還在正房大床上美滋滋睡懶覺的老板慕春生耳朵裏。他驀地睜開眼睛，皺起了眉頭：這個小妖精，已經是第N次吵醒自己了，還能不能行了怎麽還屢教不改了？開除開除！

O(∩_∩)O

長久以來，董初九一直在做著同一個夢，更確切地說，他總是會在夢裏去同一個地方。

在夢裏，他獨自一人站在一大片漫無邊際的深藍色的水域前。在這裏他看著鬥轉星移、感受寒來暑往，他好像是在等什麽人，然而卻又說不清要等的人到底是誰……

床頭的鬧鐘剛一響起，董初九便迅速從夢境中抽身，從床上元氣滿滿地一躍而起。

一鍵按開音響，馬克西姆的《克羅地亞狂想曲》從音箱中傾瀉而出。

激昂的旋律中，初九動作麻利，刷牙漱口梳頭發一氣呵成。

坐在馬桶上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

“頭兒，別忘了今天7點鐘要帶客戶去看房。”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虛弱疲憊的聲音，一聽就是還沒睡醒。

“知道了，我馬上準備出發了，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你這提醒也忒晚了點兒吧？”

“……”

掛上電話，初九看了一眼時間，嗯，還夠他從容地完成這次排洩，然後再去吃個早餐。

十分鐘後，他出現在靈犀胡同口的張三早餐鋪前。

“手抓餅，標配的，帶走。”

“呦，今兒怎麽這麽早啊？”早餐鋪老板張小三一邊打雞蛋一邊笑問初九。

“有客戶要看房。”初九掏出手機掃了一下油膩的墻上那張同樣油膩的二維碼貼紙。

“什麽客戶這麽早就看房？”張小三撕開一小包辣條，深深地看了初九一眼。

“好好做你的手抓餅，廢什麽話？”初九瞪了張小三一眼。

張小三嚇得手一抖，整包辣條都散落鐵板上被煎的焦黃的餅皮上。

“人家又開發了一道新菜，還說請你嘗嘗呢！”張小三委屈地把餅皮旁邊滋滋冒油的火腿腸用鏟子縱向一劃，整根腸子被一分為二。

“警醒著點兒，別整天弄些沒用的，不思進取！”初九接過張小三遞來塑料袋，剛出鍋的手抓餅冒出的熱氣呼呼地噓著他的手。

“我知道了，頭兒……”張小三訕訕地說。

初九點點頭，吹著塑料袋裏炙熱的手抓餅，轉身走了。

“一早就被批了一頓，不開心。”

張小三撅著嘴，把一條消息發到了一個名為“不要拉隊長進來”的微信群裏。他的微信名字是“三三得九”。

“叫我王菲”秒回：“三哥，聽到這個消息我真的很開心/笑哭”

三三得九：“去去去，你哥已經不是你哥了……/憤怒”

叫我王菲：“哥你聽我說完，我今早也被批了……怎樣？有沒有開心一些？”

三三得九：”“你哥我是佛系的，就算開心也不會說出來，偷偷笑一會兒就行……”

叫我王菲：“我掐指一算，估計頭兒是又被甩了，不然為毛一早就和吃了□□一樣？”

三三得九：“我看也像，早就說讓他在隊裏把個人問題解決一下得了，非得去外面找……”

叫我王菲：“/羞澀/羞澀/羞澀，哥你這麽說人家會不好意思的啦……隊長那麽帥，人家壓力好大的……”

三三得九：“/敲打，誰說你了？我說的是我自己！”

叫我王菲：“可是……你和隊長都是男的……”

三三得九：“倆男的怎麽了？都什麽年代了，你說你一九零後怎麽還這麽封建呢？”

馮賭必贏：“我說你倆一大早就嗶嗶起來沒完沒了，群裏還有別人呢好嗎？別人還需要休息好嗎？”

叫我王菲：“對不起馮哥，您接茬睡……”

馮賭必贏：“還睡毛線啊，被你們吵精神了，來來來，我告訴你們為嘛老董同志到處噴火……”

叫我王菲：“為嘛呀馮哥，你的倒是快說啊！”

三三得九：“你聽他胡扯，他知道個P！”

馮賭必贏：“哎？叫板？那咱賭一把，你敢不敢壓一個豪華版雞蛋灌餅？”

三三得九：“滾，又想來我這裏白吃白喝！”

馮賭必贏：“擦，這都被你看穿了？”

“老板，你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張小三在一陣憤怒的呼喊中擡起頭，驚覺他玩個手機的工夫櫃臺前已經圍滿了人。

“哎呦，不好意思啊各位，您要來點兒什麽？”

叫我王菲：“所以馮哥到底頭兒是為什麽不開心啊？你快說啊，在線等，挺急的……”

馮賭必贏：“哎呀，最近新上了幾個險種，腦子有點亂……”

叫我王菲：“馮哥，我一會兒就讓我大姨二姨十三姨一二三四五六姑去找你買保險，行不行？”

馮賭必贏：“靠譜！你是我親妹，我有事兒哪能不告訴你呢？這不我聽說局裏上半年高級職稱的名額批下來了，就一個，這幾個隊長裏勝算最大的不是老董，是東城分隊的老貝！”

叫我王菲：“……不是吧……不是說好隊長評上高級職稱咱們年終獎翻番嗎？又沒戲了？”

馮賭必贏：“等著吧，這工作成績一量化，嘿，人家東城的業績比咱高一大截子，恐怕咱們再幹一年也未必追的上……”

叫我王菲：“/大哭，這貝大隊長準是局座的親兒子……”

馮賭必贏：“局座親兒子倒不至於，我估計這位大兄逮是妖怪吸引體質，要不怎麽什麽妖怪都往他那個片區生撲呢？”

叫我王菲：“那他就是妖界有關系唄……”

馮賭必贏：“你這是陰謀論啊……不過管他呢，反正人家東城分隊的獎金每次都秒殺咱們，哥哥勸你一句，趁著年輕趕緊為自己的前途多打算打算吧……”

三三得九：“逢賭必輸，你丫又在胡說八道啊？”

馮賭必贏：“矮油，三哥回來了，是不是我的雞蛋灌餅做好了，你等著，我這就去拿啊，記得給我晾一杯豆漿啊……”

三三得九：“滾！”

O(∩_∩)O

站在房間門口的如意還沒尖叫完就後悔了，她趕緊用雙手捂住了嘴。

要死了，老板還在睡，要是把老板吵醒，今天估計又要被罵，他最討厭別人吵醒他了，起床氣大到嚇死人，說是殺氣都不為過……再說晚上出去還打算借他的車呢，萬一他不爽直接不借，那自己只能擠地鐵出門了，地鐵裏那麽多人，一想到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壓下眉頭，走進房間，回身插上了房門。環視著四周，昨晚她離開前竟然有序的房間此刻一片狼藉，簡直像賊翻過一樣，不不不，賊都翻不成這樣……

如意走到梳妝臺跟前，看著鏡子上那幾團觸目驚心的紅色塗鴉，鏡子下面橫七豎八躺著幾支口紅，她低頭看了看欲哭無淚，她的香奈兒啊，她的楊樹林啊……全部壯烈犧牲了……

地上扔著她的迪奧腮紅和眼影盒子，裏面的粉都碎成了渣渣，一多半都撒在了地上，她的心也跟著碎成了渣渣……那都是她省吃儉用攢錢買來的！

床上更不必說，被褥都團成了一個詭異的球，枕頭也破了，羽毛飛的到處都是。粉色床單上還有一片片紅色的不明液體，猛一看和兇案現場一樣。如意走過去聞到一陣酒味，不用說了，這是自己珍藏的波爾多紅酒……

看到這裏，如意忍不住又想尖叫，以發洩她心中的憤怒。她忍了，把兩手的拳頭捏的咯咯響。冤有頭債有主，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們還當我如意是吃素的？

她兩布邁到自己的大衣櫃跟前。這裏散亂地躺著三只自己的高跟鞋，看上去是有人穿著高跟鞋來到了這裏，又脫掉鉆進了衣櫃。可是三只鞋是怎麽回事？

如意感覺自己的頭頂都要冒出火來了，她深吸一口氣，做好了親見地獄的心理建設，然後她兩手拉著大衣櫃的門，猛然一拉……

作者有話要說：

十月份開新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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